半途有位相公加入进来,看他的言行举止,应该不像还被举业困住的,可又不像是个穿上补子做官的,这位相公啊,当真是有意思。”高有封说起了游学途中的巧遇,还有些困惑的模样。
“啊,还有这样的相公,他说自己是谁了嘛。”有勋问。
“他还说和二哥你是同乡呢,我就问他,你也是泗州人?他仰天大笑,说非也非也。”
“京里哪能遇到本州本县的老乡啊,这儿的老乡指的只是同省,这位相公是南直的人?莫非是金陵人士?”
徐光启说不可能,这位相公说的根本不是金陵雅言,而是浙话,我很熟悉,不会错的。
高有勋还是没头绪,心想我认识的浙人也算是车载斗量咯,我为武官的履历也说自个是处州卫的,在北京哪位浙人都能说是我的老乡。
“那相公来自鄞州。”徐光启这般一说,有勋顿时就知道是谁。
不过有勋也没告诉这二位,你俩遇到的是沈一贯,而是更好奇,沈找到我弟弟有封还有玄扈,绝不是巧合,沈这般精明的人物,必是有心的,就问二位,既然如此,那这位鄞州的相公有没有给你俩什么东西啊。
“有。”高有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自行囊里取出几本刻印得非常精美的程文墨卷来,说那相公要我和玄扈好生研习,务要精熟为止。
高有勋取来看,这些墨卷还附有翰林群星们的评价,专门教人怎么写八股文的,并点出范文的精妙处何在的,“娘的,我拉拢庶吉士董其昌好歹还费了幅黄大痴的秋山图,这少詹事沈一贯反是倒贴来送,到底发生了甚么情况,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歹意,不过区区程文墨卷而已,倒也构陷不到有封头上,何不大胆收下。”
于是高有勋就胡诌道,这位鄞州相公是江二先生生意上的友伴,以前也锐意过科场的,后来不就才转而去追逐什一之利,我曾照拂过他,他心存感激,出资刊印了这几本墨卷给你,也是番好心。
既然有勋这么说,有封和徐光启也就不再困惑。
“二哥,你现在......是不是,是不是算阉党啊?”有封的第二个疑问,差点叫有勋从凳子上滑一跤。
徐光启的眼神也闪烁不定,他也搞不清楚高有勋现在这情况,能不能纳入阉党的范畴,说千道万,有勋也还是御马监李文进的干儿子,并且和司礼监的关系也非同小可,这要不算的话,不知道谁才能算。
可高有勋下面却正襟危坐,驳斥了有封的猜疑:
“你俩看看前朝的党人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哪个不是读书举业出来的官儿啊?有听过胥吏结党的吗?有听过宦官结党的吗?又听过锦衣卫结党的吗?对的,没读书人,哪来的党,胥吏是给官做事的,寺人和我们锦衣官都是给万岁做事的,天生就是无党的,除非哪位巨珰和进士出来的官勾串起来,那才能叫结党,那也才能叫阉党。”
这说的高有封和徐光启是哑口无言。
按照高有勋的标准,他还非得高中个进士,然后巴结禁内巨珰,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阉党。
可高有封想了想,只觉得二哥有些狡辩,可还没开口,有勋就不耐烦起来,说现在雨也小了,肚子饿的如擂破鼓般,不如去寻些吃食,也比呆坐在这里强。
“对了,沙四爷呢?”徐光启问。
“多是去宛平县坐衙还未归。”有勋回答说,我们到时带些酒饭回来给他晚上充饥就好。
大家便说好,高有封和徐光启这一路冒雨跑回来,也是冻饿得够呛。
门扉又被推开,只看到沙典史戴着纱帽,穿着件半旧的蓝道袍,也不打伞,眼神直勾勾的,叫雨水从头浇到脚,靴子都溢出水来,站在台阶上,嘀嘀咕咕不晓得说些啥。
几人赶紧撑起伞,把沙典史给引到堂屋中来,问他到底怎地了,是不是中邪啦。
“是我的女儿,我女儿慧姐啊,今日寄送了份信来县衙。”
“啊,沙奶奶如何了?有没有事?”高有勋第一个问。
沙典史转过脸,看着高有勋,张大嘴巴,可一时间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可把有勋急得是抓心挠肝,要是沙奶奶真有个三长两短......
好不容易沙典史摇摇头,说慧姐没事。
“哦,那她人在何处啊?”
“信里是她亲笔没错,她人在,人在曲阜。”
“曲阜......那离淮安府也不远啊。”高有勋忖道,自己还是先写封信给沙奶奶好了,如果沙奶奶愿意回雪浪园那就回,要是不愿意的话,便叫罗庵子弟接她来京城和父亲团聚。
也怪不得沙典史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欢喜的,连淋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