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神情恍惚，摇了摇头。

沈阶拿起筷子，给顾简和自己分别夹了一块素蒸鸭，却没有吃，低着头沉默了半晌。

“需要我安排人，给那位县丞传些什么话吗？”

顾简这才想起来，掏出信搁在桌沿，“妾身写了一封退婚信，麻烦王爷派人替妾身转交给徐县丞。”

“好。”沈阶语气轻快，像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他唤来一个候在门口的小厮，将信递给他。然后对顾简说：“吃饭吧。”

事情顺利解决，摄政王丝毫没有动怒，徐宴回应该也安全了，顾简却心情沉重，一丝胃口也无。

勉强吃完这顿饭后，沈阶没有离开鹤鸣堂，而是坐在主屋的太师椅上看书喝茶。

顾简坐在下首喝凝秀端来的一碗酸梅汤，时不时偷偷观察沈阶。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沈阶忽然抬起头。

“没有。”顾简尴尬地移开目光，耳根一热。

她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内心挣扎许久，又回过头说：“其实......”顾简站起身，郑重地跪到沈阶面前。

“你做什么？”

顾简神情凝重，缓缓道：“我有些话想和王爷说，虽然，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好的时机，但我又想，此刻若不说，往后只怕再没机会说了。”

她没有自称妾身，沈阶的脸色冷下来。

“你先站起来。”

“不。”顾简认真注视着沈阶，“我想告诉王爷，我来这，并非自愿，全然是受我父母亲所迫。我知道，王爷和我父亲做了交易，但我弟弟闯下滔天大祸，理应得到惩罚，我不会为了救他而牺牲我自己。我也知道，王爷想纳妾为皇家开枝散叶，但我想告诉王爷，男女之事，还得两情相悦方能和气长久。”

“您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有，我想，您一定会希望王府中任何一个人都对您忠心耿耿。像我这样的人，实在不配留在您身边，为您绵延子嗣。所以，王爷若能高抬贵手，放小女一马，小女将感激不尽。”

说完，顾简重重叩了三个头。

“说完了？”沈阶沉声道。

“说完了。”顾简不敢直视他，她能察觉到他周身气息都是冷的。

来之前，顾简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勇气和摄政王说出这些话。可这半天和他相处下来，他良好的修养，柔和的态度，体贴的举止，总给她一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她决定为自己搏一搏。就算失败了，也不后悔。

鹤鸣堂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顾简莫名感觉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沈阶垂着眼睛，右手搭在桌沿轻扣着，良久，才问道：“你既然不愿，为何还主动要提前来？”

真实的答案，令顾简有些羞愧。她纠结许久，也说不出口。

沈阶干脆替她回答：“因为你突然发现，我似乎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武断，专治。可你非但没有产生感激之心，反而得寸进尺？”

顾简揪紧衣摆，头埋得低低的。

沈阶缓缓说：“那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其中一面，我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能如你所想的一般卑劣。如果你想看，我不介意让你好好看看。”

顾简痛苦地闭上眼，开始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

她还是太过天真，怎会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一张嘴及摄政王的心软之上。

须臾后，沈阶忽然话锋一转，平静地问：“你喜欢那个县丞吗？”

顾简怔了怔，如实答道：“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订婚？”

顾简说：“我父亲希望我的婚事能有助于他的仕途，完全不顾我的意愿，我想摆脱我父亲早点离开顾家，徐县丞算是个良配。”

“所以你也不喜欢他。”沈阶淡淡道。

顾简没明白沈阶话里的含义，疑惑地问：“这重要吗？”

“你刚才说男女之事，两情相悦方能和气长久，可你自己也不喜欢徐县丞，却仍旧能决定嫁给他。”沈阶说。

顾简愣住，焦急地摇头解释：“情况不一样的，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没有太多选择。”

“有什么不一样？”沈阶很快接过她的话，站起身，眸色深沉，“我也能让你摆脱你父亲。我甚至，能给你比那位年轻的县丞更多的庇护。”

他步步逼近，顾简被迫仰头看他。

此时，顾简才真正体会到眼前的男人身为一个一手遮天的权贵所带来的压迫感，有多么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