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被风吹得晃动起来,在冷银色月光的照耀下,宛若鬼影。
江海荣往前冲了一步,挤眉弄眼地说道:“她外婆吃农药自杀,她妈大半夜跳河自杀,一家子女人全部都有遗传性躁郁症。”
“如果……如果当初不是我愿意出点彩礼,娶这么一个病怏怏还有神经病的女人回家,江可瑜能出生吗?她基因里的这个遗传病也迟早会发作的!”
江可瑜倒吸了一口冷气。
比起刚才的坚强,此刻,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连连摇头否认道:“没有……我们不是神经病……”
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儿撞散。
脸上也渐渐笼罩下来了一片阴影。
霍砚臻走到了她的身前,眸子里似乎滑过一抹心疼。
“所以说啊,离这种女人远一点的,她们要是自杀还好,万一哪天神经病发作了,小心她把身边的人都砍了!”
“砍你妈。”霍砚臻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声音阴鸷沙哑,他坦然地说着:“生了病就治。”
对上江海荣那一副龌龊的样子,霍砚臻厌烦至极,“你才是治不好的绝症晚期。”
他拉开了车门,一只手护着江可瑜的脑袋,让她先坐进副驾驶,还将一侧的安全带扯下,系在她的身上。
江可瑜睫毛眨动的频率很快。
一点点热气蹭着她的脸,有些发痒。
男人俯下身,将安全带插好以后,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安慰着:“没事。”
他无声地说道:“我不在乎。”
霍砚臻绕过车头,余光瞥了江海荣一眼,充满杀气。
车子启动以后。
江海荣才在原地反应过来。
他脑子里现在也没有那五百万了,冲着一溜烟就开远了的汽车吼道:“江可瑜,你这个不管自己父亲死活,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
“不会有人真心对待你的……咳咳咳……咳咳。”
江海荣发着恶狠狠的诅咒时,不慎吸入了很多车尾气,呛得眼眶都红了。
车子内部的隔音效果很佳,电台里还播放着一首节奏轻快愉悦的纯音乐。
江可瑜头枕在座椅靠背上,用手慢慢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她故作轻松地朝着正在开车的男人说道:“你信不信,那个人现在肯定跳着脚在诅咒我呢。”
“他都那么没有下线了,还会诅咒他的亲生女儿什么?得癌症、出车祸、被凌辱,还是诅咒我孤独终老,永远没人真心爱我。”
好像都不重要了。
江可瑜转过头,看向车窗外了无边界的黑夜,上面还有她的轮廓在,一同被黑暗侵蚀着。
她的心渐渐在恢复着平稳,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乎一个垃圾。
霍砚臻始终都保持着沉默。
他的两只手撑在方向盘上,指尖发着青色。
直到拐过一个弯道,汽车彻底驶离了市区,才低哑着嗓音说道:“可是昭昭,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管是原生家庭的肮脏,还是你的遗传基因,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
“江可瑜,你就是你。”
霍砚臻的眉心位置轻轻皱着,他语气很温柔,比以前最温柔的时候还要温柔,连月光都一起静静流淌了下来。
江可瑜茫然着,无措到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本来真的以为自己没事,以为自己百毒不侵。
她的亲生父亲亲口朝着她说出那么多歹毒的话来,她都没有觉得难受得想哭。
现在,霍砚臻只是语气一软,她就难受起来了。
眼睛里和睫毛上都是泪珠,她很用力,死死地抿住了嘴巴,不想哭出声音,察觉到身旁男人看过来的视线时,立马用手遮住了脸。
可惜,声音能够憋住,横膈膜却一突一突地抽痛了起来,江可瑜忍不住抽噎着,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霍砚臻慌了一下,立刻把车靠边停下。
车里的纸巾不多了,他全部都塞进江可瑜的手中,忽然有些笨拙了起来,“别哭。”
“我没想惹哭你的意思。”
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江可瑜“哇”了一声出来。
也是没有想到,她都二十几岁的年纪了,还能够哭成这副鬼模样,一下子自己都恼羞成怒了,抬起手打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全部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