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辣。何长青和林东华两个男人赶忙上前拉开了,两个女人脸上都留了血痕。何怀远捂着脸站在原地,恨恨地说道:“你……你着实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何老夫人叫道:“林凤君,你听好了,是我何家先不要你的。这样放刁撒泼的野丫头,幸亏我早就看穿了你,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没娘教的杂种……”
她说到最后一句,正戳在林凤君心上,她抄起袖子便要再上,林东华拦在女儿前头,“是我林家要退婚的,女儿不嫁人,我养她一辈子就是。何家背弃婚约,见异思迁,是谓不仁;欺辱凤君,诬陷毁谤,是为不义。我林东华今日与何家割袍断义,烦请将我女儿的庚帖归还,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陈秉正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何长青涨红了脸,“一场闹剧,白白让陈大人看了笑话。今日请陈大人过府饮宴,实在惭愧,不如改天……”
陈秉正淡然说道:“那倒不是。不过,刚才老夫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是我何家先不要你的。也就是说……”他用手指敲了敲庚帖,“婚约确有其事?”
林东华正色道:“大人明鉴。当日放小定,两家交换了庚帖,此事千真万确。今日退婚,原样还回来便是。”
何长青听得分明,瞪了妻子一眼,咬着牙说道:“庚帖……未必……”
陈秉正将庚帖展开,抖了一下:“庚帖虽非婚书,也是极重要的文书证物。按户律,无故伪造文书者,杖八十充军。既然何家认定庚帖不实,那便是诈伪之罪,不是私事。我看这庚帖颜色均匀,表面光滑匀静,确系陈年旧纸,而非新纸做旧。墨色较老,沉而不滞,并无破绽。”
他表情沉静,话语清晰,众人听得分明,都僵在原地,林东华道:“陈大人,我以性命作保,庚帖绝非伪造。”
陈秉正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又说道:“看笔迹我并不擅长,不过衙门里有鉴定笔迹的行家。我可以将他请过来,若果然是伪造的,林家父女按律杖责充军。若不是伪造,则……”他目光犀利,何长青看得心中一寒。“诬告者反坐,何家人一体受罚。”
堂下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何怀远率先开口:“陈大人,何必如此。今日是家父的寿宴,您是贵客,极难得的吉日……”
“的确如此。不过我既然在场,姑妄言之,何公子姑妄听之。婚姻是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是天大的事。刚才林姑娘问你订婚一事,是否为真,你回答记不清了。是真记不清了,还是不敢说,不能说。”
何怀远咬着牙不语。
陈秉正拿着庚帖微笑道:“古人有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庚帖若是真的,不妨……”
林东华施了一礼:“大人,贫寒之室难配富贵之家,婚约就此了断。”
何长青歇了口气,也上前施礼,“大人,林家女儿不敬长辈,荒唐逾矩,何家绝不能要。”
陈秉正将庚帖放下:“既然如此,那就彼此交换庚帖,自然了结。”
后半夜的月亮很高,模糊地悬在头顶,洒下一片清光。林家父女走在石板路上,周边空无一人。
“爹,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跟何家翻脸。”
“没关系的,你那一巴掌打得漂亮,果然是我的女儿,用力扎实,出手果断,总算没白教你。”
她低着头吃吃地笑起来,“得罪了清河帮,以后……”
“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有手有脚的怕什么。”
“好。”
又走出两步,林东华忽然闷闷地说道:“凤君,你恨不恨爹?”
“啊?”她愕然问道:“为什么?”
“世上人都是势利眼,我哪怕当个芝麻大的小官,或者手里有点钱,何家今日便不会把我们看扁了,连婚约都不认。你也不必吃这样的苦头。说来说去,总是爹没本事……”
他说着说着,深深咳了几声,竟是上气不接下气。她慌忙掏出帕子递给他,忽然鼻子里清楚地闻见了血腥味,父亲弯下腰,一口血直喷在地上,整个人无力地歪倒了。
她整个人都乱了,连忙上前扶着:“爹……”
林东华只是摆手,“我没事,可能是气到了……”
“我都不生气,爹,你不要气,何家都是些臭鱼烂虾,都该丢到泔水里喂猪的货,捆在一块也没有你一根头发重要。”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将父亲扶起来,搭在背上,东张西望地找药铺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