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是真恶毒,但不属于无脑那种,道德绑架驾轻就熟。
薛勇嗫嚅着,都不敢看他娘的眼睛,又愧疚又懊悔又怕他娘看到地上的饼渣。
早晓得就把那饼子吃了。
奇怪的是,他娘到桌前搜寻半天居然没发现。
“奶,我们就喝了锅里的冷粥。爹说要给你和二婶留着,只给我和娘一人盛了小半碗。你是不是闻到一股又甜又香的肉味?”
“死丫头赶紧交代,藏了什么好东西?等老娘搜出来第一个就打死你。”
“奶,你闻到的这股气味就是我娘病体发出的臭味,这股气味就是坏肉发出来的。奶,你过来看看,不能耽搁了,我娘必须请大夫,她刚才又昏过去了。”
雪小暖说着就掀开被子,做出要脱她娘裤子的样子。
秦氏回思过来,一个反胃,呕地一声,赶紧推门出去。
薛勇转头看向闺女,惊讶于闺女的冷静和应变能力。
二丫前日被打后,好像变了个人。
也怪他娘下手太狠,把二丫打得都变了一个人。
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就听秦氏排山倒海的谩骂声涌进来:“吴氏你这丧门星,还要作造好久才死的了?”
“咱老薛家供不起你这种臭死人的瘟神,占着窝不下蛋,占着茅坑不拉屎,比那村长家母猪都不如。”
“整天只会吃闲饭,还来不来就昏倒,昏倒这种富贵病是你这种扫把星能得的?”
骂着骂着又嚎起来:“可惜我那二两银子啊,娶了你过门,生一个丫头是鬼脸,再生一个丫头是瘸子,你个贱蹄子干嘛要来祸害老薛家啊,我老薛家是造了什么孽哦。”
嚎得正带劲,就听李氏沙哑的声音:“娘,过来吃饭了。”
哭嚎声戛然而止。
“呸!今日暂且放过你,想在老薛家吃闲饭,没门!”
秦氏临走前,撂下一句狠话。
屋里,雪小暖面无表情地躺在吴氏旁边,手轻轻把着脉,还好,只是急火攻心,睡一觉就好了。
洗头时她己经确认过,吴氏的耳后的确有个胎记,跟梦里的一样。
听着死老太婆尖利的声音,她觉得无比郁闷。那个常人吃了要哑十天半月的药,在老太婆身上居然只有三天药效,这死老太婆的嗓子可以封神了。
怎么才能不露痕迹把泻药精准投喂呢?
……
薛勇坐在床沿发呆,他娘的话进了他左耳,又一字不漏地从右耳流出来。
娘嚎哭的时候他也不想出去劝。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他怕娘生气,一方面是怕,一方面是心疼,他娘早年守寡,把他和兄弟拉扯大很不容易。
但今天,听娘口无遮拦地骂着媳妇,他第一次感到不舒服。
因为娘从来不骂弟妹。
李氏又懒又丑,跟吴氏没法比。
吴氏年轻时漂漂亮亮,二两银子娶进门,地里、家里的活没少做一件,上敬婆婆,下顾小叔,二弟成婚前,一家人的饭都是吴氏做,一家人的衣服都是吴氏洗。
生了二丫后,月子里还要给一家人做饭洗衣,才活活把身体拖成现在这样。
他又想起大闺女。
大丫从小也是聪明伶俐,只是无论如何勤快、懂事都讨不了娘的欢心。
八岁那年,大丫为了让奶奶少骂自己少骂娘少骂妹妹,把大人的家务都包圆了。
有天给奶奶盛洗澡水,木瓢太沉,盛满水的木瓢没拿稳掉进了锅里,沸水西溅,半边脸立即就烫出水泡,娘过去就是一巴掌,打的正好是烫伤那边脸,活生生的就将半张脸沾到了手心,大丫从此就毁容了。
可怜的大丫,顶着一张毁容的脸在家做了几年牛马,刚满十五岁,就被娘以二两银子卖给几十里外柳家村一个死了老婆的二十七岁男人。
当时他和吴氏都不同意,娘说给二弟娶媳妇还差二两银子,只有这家肯出这个价。
女婿家里条件不好,大丫过去,不晓得过的啥日子?
五年没见,不晓得还活着没?
薛勇越想越难受,眼角好久湿了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