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阶捏紧书的边缘,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天一早直接去外院书房等我。”
平临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应道:“是,奴才告退。”
沈阶放下书,疲惫地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再度睁开眼,顾简站在书房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阶一怔。
顾简来得太快,有种步步紧逼的意味,一贯从容淡定的沈阶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心下竟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夫人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回去呢。”
顾简看向他的书案。一桌子摊开的公文,笔还架在笔架上,砚台里的墨像是刚磨好的。
“王爷在这种小事上也要随口骗我吗?”
沈阶微笑着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真的很信任王爷。”顾简捏紧拳头,把指甲掐进手掌心,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抖。
沈阶靠在椅背上望着她,两手交握,“真的吗?”
顾简说:“至少在徐县丞这件事上是如此。”
沈阶说:“我怎么觉得,你是害怕惹我生气,怕将我逼急了对徐县丞不利,才装作信任的样子。”
“王爷是这样想的?”
沈阶说:“毕竟夫人在其他事上,可从来不信任我。”
“那我们先不谈信任与否,”顾简走到书案前,“就先谈谈王爷从一开始是如何欺骗我的。”
“我没有欺骗你。”沈阶说得云淡风轻,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
顾简问:“王爷敢说,潘侍郎那日突然邀请徐县丞去潘府做客,让我误以为自己被抛弃,不是受王爷指示?”
沈阶不说话。
“王爷敢说,潘侍郎让自家女儿与徐县丞订婚又退婚,害徐县丞受众人耻笑,不是受王爷指示?”
沈阶说:“夫人想冤枉人,也要注意分寸。”
顾简冷笑:“所以,第一件事是您做的,第二件事,我估摸着至少有一半是您的杰作。对吗?”
沈阶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第一次没有直面顾简。
顾简说:“据我从潘四小姐那了解到的,潘侍郎很早之前就想为四小姐找一个名义上的夫婿,徐县丞想必很符合他的要求,但您不想让徐县丞留在京城,所以便破坏了这门婚事,害得徐县丞前途几乎尽毁,还要被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您未免太欺负人了些。”
“夫人说够了吗?”沈阶沉声道,“夫人怎不说,要不是徐宴回明知这是一个骗局,仍旧为了利益选择欺瞒潘家,又怎会形成如今这个局面?”
顾简问:“那又如何?凭什么徐县丞做错了事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而潘家欺瞒在先,却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用少?这还有一点道理可言吗?”
这些人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便处处自以为高人一等,目中无人,目无法纪。
沈阶说:“到底是潘家欺瞒在先,还是徐宴回早有谋划,还说不准呢。”
“专横跋扈,欺男霸女,真不愧是好兄弟。”
顾简怒火中烧,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
顾简生起气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她趁自己忍不住往沈阶脸上泼水之前,赶紧离开。
比起难过,顾简更多的是感到惶恐。
事到如今,她不知道沈阶有哪句话是能信的,哪句话是不能信的。他上一刻还在微笑着让她放心,说他会帮她把事情处理妥当的,下一刻就在背地里几乎把人往死里整,即使对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沈阶心里果然还是有芥蒂的。只是装得大度。她就没见过沈阶这么喜欢装大度的人。
顾简现在都要开始怀疑,沈阶说自己让柳御医去看望陈姨娘的事,是不是也是骗她的。
她让瑞珠购置宅院的信,究竟有没有被送出?还是说,沈阶已经把陈姨娘和瑞珠囚禁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只等着哪一日拿出来威胁她。
顾简越想越害怕。
她完全不是沈阶的对手,不能和他强行对抗,否则徐宴回怕是只会先她一步受到伤害。
顾简回到屋中,合衣躺在床上思索对策。
一刻钟后沈阶也回来了,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
顾简用余光瞥见他刻意躺在床榻边缘,离自己八丈远,翻个身就要掉下去,连被子都没有盖。
“你在做什么?”
沈阶不敢看她,缓声道:“我想,你现在也许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尽量离你远一些。”
都在一张床上了,还能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