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阶说:“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半年后便生病去世了。”
顾简看不出来沈阶对此事作何想,于是不再言语。
写好字帖后,沈阶将纸张收起来整理好。他发现顾简模仿自己的字迹竟然仿到真假难辨,而且就是半个时辰内的事,大为震惊。
但他没有说话,默默将字帖交给书童。
顾简站起来转了转手腕,无意间看见书案的右上角放着几把细长的刀,有点像裁纸的。
“这是什么?”
“那是刻刀,用来刻印章的。”沈阶回答。
顾简好奇地问:“王爷会刻章?”
“几年前和一个朋友学过,懂一些皮毛而已。”沈阶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方盒,里面装着几块青田石和刻章用的印床,刷子,牛角刮板等用具。
“我刻的不好,平日也没什么空闲学,你若想试一试,就把东西拿去用吧。石头柜子里还有,不够就来取。”
“多谢王爷。”
顾简接过盒子,沈阶发现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神采焕发。
沈阶还送了她两本《集古印谱》,是一位名叫“苏良玉”的人所作。
刻章前要先打磨印石,把粗细不同的砂浆分别混了水,撒在兽皮上依次打磨,一直磨到六个面都光亮不刃手为宜。
顾简从前在头面铺,隔壁就是玉工。磨印石的方式与磨玉有些相似,不过印石的硬度要比玉石小一些,手感也不同。
这是十分枯燥无味的事情,极磨人性子,丫鬟们都看得直打瞌睡,求顾简寻点新鲜的事玩儿。
顾简却觉得很有趣,这使她浮躁的心定下来,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磨好后又开始琢磨如何刻,沈阶的书房里有许多书可以供她学习技法,例如如何冲刀切刀,如何水印上石,如何写印稿。
顾简从没想到,一枚小小的印章,竟然能有那么多的门道。
有了事情忙活,时间流逝得飞快。
沈阶回到家中,见主屋空无一人,换了衣服到书房去寻人。
“你在做什么?”
顾简弯着腰坐在矮凳上,袖子利落地挽到肘部,手上沾满了灰色的砂浆和石粉。她闻声回头,讶然:“王爷今日怎回来得这样早?”
沈阶说:“现在已经酉时了。”
呀。顾简连忙把手擦擦,起身走到沈阶面前:“王爷可用过饭了?”
沈阶抬手抹去顾简鼻尖的石粉:“还未用过。”
自从小皇帝的病好后,无论朝中有多忙,沈阶都会回来陪她用晚膳。
他觉得自己常常一忙就是一整天,他们能面对面坐下来说话的机会实在太少。
顾简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去让人准备。”
沈阶拦住她,看向她身后地上那一堆东西,笑着说:“看你这么忙,我去就好了,你接着忙你的。”
顾简正在兴头上,骤然被打断,心本就痒痒的,见沈阶这样说,便回去继续弄她的东西了。
沈阶吩咐下人去叮嘱厨房做顾简最爱吃的槽鸡,再炖一锅乌鸡当归党参汤给她补身子。
他再次回到书房,顾简仍埋着头在磨石头。他从书案上随手捡起一本印谱,坐在窗台旁看,视线却时不时挪到顾简白皙的脖颈上。
两刻钟过去,她都没有转过和他说过一句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
沈阶很开心看到顾简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把工具给她。他剥夺了她开珠宝铺自力更生的梦,心里并非没有一点愧疚。
从前,他只是不希望她广阔的天地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即使他使了手段将她掠到他身边,她的心中依旧不曾留有他的位置。
顾简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激动不已。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阶什么时候回到书房,又在什么时候放下书失落地离开。
......
在接连鼓捣了五天后,顾简终于刻出了一块还算像样的印章,她兴奋地拿给丫鬟们看,丫鬟们皱着眉将印石转来转去,纷纷表示看不懂。
“夫人这刻的是什么字?奴婢怎么看不明白?
“是‘天道酬勤’,你得反过来看。”顾简找了一盒朱红色的印泥,先用象牙签将印泥搅拌成圆块,再将印面各个角落均匀地沾上印泥,然后钤在纸上。
一个完整的印蜕就这样出现了,虽然能看出来是什么字,但字体的线条还是不够清晰利落,黏黏糊糊的,和印谱上的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