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臻眼眸森然,深吸了很长一口气,才勉强压制住胸腔内的怒火,他低声说道:“等天亮了再走。”
“现在外面很冷。”
也不安全。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江可瑜依旧我行我素地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她至多扬了一下下巴,问道:“你还想做?”
“加钱。”
到底是败给她了。
霍砚臻敛起眸底不明的情绪,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昏沉沉的光线将他脸部阴影修饰更深,连轮廓都泛起了一股苦涩感。
他嗓子有些沙哑:“跟我服个软就这么难?”
明明先撒谎在先的人是她。
厨房也有一盏微弱的灯亮着。
“我去给你煮碗面吧。”霍砚臻说着,转身准备走过去,“吃饱了我再送你回学校。”
江可瑜回答得很快,语气是僵硬的:“我不吃。”
她见男人的背影明显顿了顿,心底升起了一股烦躁感,便往沙发上一坐,咬了咬嘴唇解释道:“我真的不想吃东西,以前这个点,我也没有吃过东西。”
室内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壁炉内的柴火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燃烧热烈,火星子时明时暗,散发出木头的香味。
霍砚臻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没跟着一起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而是拖了一张较矮的凳子到江可瑜面前,可以仰起头好好地看着她。
他想着汪破卷在那通电话里说的话,尽量用这辈子都没曾有过的耐心与温柔,哄着说:“昭昭,我们就事论事,好好聊一聊行吗?”
江可瑜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算是别扭地同意了。
“你都没有一点法律知识,随随便便就签下一个合同,是不是不太理智了些?”
万一是什么卖身契,人家把她卖进山里去,她都还要傻呵呵地帮着资本家数钱呢。
当然,后半句真正想说的话,霍砚臻是绝对不会开口的,他只敢放在心里念一遍,否则不出三秒钟,眼前这个小姑娘绝对又要炸毛。
她哪里是不吃什么硬。
她连夹着一点点灰尘泥土的“软”也不肯吃。
江可瑜掰弄着自己的小拇指指甲,果断回答道:“不。”
半晌,周遭都是沉默着的。
察觉到那道无声却逼迫感很强的凌厉视线,江可瑜下意识地往沙发的角落位置缩了缩,她重新小声回答:“就一点儿。”
“好,就一点。”
霍砚臻应得很快,觉得能够等到这小姑娘的半分承认,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他也满足,继续循序渐进下去。
他微微前倾,身体更靠近了沙发一些,语调温和到都快有些卑微了,“那把你最后签的那份合同,给我看看,好不好?”
至少先让他了解全部。
沙发上,江可瑜动了动,神情有丝微妙到难以捕捉的小变化,她张了张嘴,却又没发出声音,欲言又止的。
见状,霍砚臻还是坐到了沙发上,靠她很近,用一丝带有鼓励性的目光,望向她。
就快了,胜利在即。
反正他是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求”着人的一天,甚至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犹豫一会儿之后,江可瑜在一种“万众期待”里,蔫巴着声音回答道:“可是……合同给你看,你也不是律师啊。”
她大概也不好意思了吧。
还知道摸摸鼻子,别过了眼。
霍砚臻气到冷笑。
他是没那个本事来哄这位活祖宗了。
但是,律师,他还真有。
打电话给助理叫名私人律师现在就来一趟他的家里时,霍砚臻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助理惊醒,即使脑子都还没有开始转动,就尽责地问道:“霍总,是出什么大事了?”
霍砚臻都不好意思回答。
能说,凌晨四点迫不及待地叫律师上门,就是因为他拿一个还在“叛逆期”的小姑娘彻底没辙,需要请权威人士来帮忙教育吗?
一只手撑在沙发上,霍砚臻揉着疲惫不堪的眉心,淡淡道:“没事,你把律师请来就行。”
于是助理又联系了司机。
折腾了一帮子人。
江可瑜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也搁在了上面,眼睛里好像起了一层雾气似的,光线四散到每一处,晕出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