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靠着一句“我愿为元先生提线傀儡”这句话,获得元本溪出谋划策,登临九五至尊之位的赵惇,如今不过五十,便已经头发胡子花白,整日躺在病榻上,与活死人无异。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把持着朝政,片刻不敢松懈,每日的奏疏,皆是让皇后代为诵读,然后自己口头御批,在外人看来,他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皇帝,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经历了严峻夺嫡斗争后,产生了心理阴影,极端对权力拥有极端掌控欲的胆小鬼罢了。
赵惇虽然在口头上给予顾剑棠好处,但时时刻刻仍旧在提防着他,担心害怕这位武阳大将军兼上柱国,也变成一头吃人的猛虎,变成像北凉那样尾大不掉的一方诸侯王。
所以此刻看到顾剑棠服服帖帖,半点不敢有所违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顾剑棠跪在赵惇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末将一日在朝,便不敢忘记臣子本分,陛下给予恩典,那是陛下的天恩浩荡,末将若是有半点不敬,便是对不起先帝之灵,对不起这些年陛下的辛苦栽培之恩!”
看着这位躬身的大将军,那七国乱战也没有压弯他的脊梁,却在自己的面前躬下身子,赵惇心中顿生豪迈之情,脸上涌现一丝不健康的潮红,对顾剑棠叹道:“顾将军,真乃我离阳天策上将啊!”
“末将不敢!”顾剑棠又伏跪下去,没有起身。
“朕说你是,你就是!”赵惇微微摆手,示意皇后不用搀扶,然后强撑着坐了起来,对顾剑棠说道:“顾将军请先坐下,朕有大事与两位的两位股肱重臣相商!”
看到赵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顾剑棠赶忙站起来,在张巨鹿身后坐下,他虽然是首屈一指的武将,却甘心身居人下,对文相张巨鹿尊敬有加,从没有做出将相不和的事来。
看到这一幕的赵惇眼神微微闪动几下,将一丝不悦藏在了心中。
他自上位以来,一直攻心于帝王权衡之术,意图让所有臣子都能在他的制衡之下,为离阳朝廷卖命,但顾剑棠这位大将军却是个十足“好人”,谁也不得罪,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这一点虽然让赵惇认定他不会有反心,却也没办法用其来制衡张巨鹿,所以心里非常不喜。
如今赵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难免担心自己突然暴毙之后,整个朝堂局势全部落于张巨鹿一人之手,到时候文相无人可制,武将皆作壁上观,这离阳的天下,还是他赵家的天下吗?
“张巨鹿……”赵惇心底叹息一声,随即又恢复病怏怏的苍白表情,对一丝不苟的张巨鹿笑道:“张相,你和顾将军谋算徐凤年的计划,已经被破坏,如今整个广陵都已经落入北凉之手,徐骁那个蛮子,还恬不知耻地上书,说广陵王被奸人蛊惑,意图通敌叛国,幸好被徐凤年识破诡计,将其处死,现在已经稳住广陵局势,请朕给徐凤年颁发一道圣旨以示嘉奖!”
赵惇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已经气得全身颤动,死死抓着被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陛下,请息怒!您龙体要紧啊!”张巨鹿赶忙站起来,拱手说道,面上却是毫无表情,令人难以看出他深邃眼眸之后,藏着什么心思。
母仪天下的皇后赵稚眼眶泛红,忙命人道:“快去看看,太医让煎的药怎么样了!赶紧送来!”
韩貂寺眼皮眨了几下,小声唱喏,默默退了出去。
今日这朝天宫内,唯有他一个太监当值,赵惇跟两个股肱重臣商量大事,怎会让别人旁听。
咳出血来的赵惇,面色越加惨白,一脸心疼地看着赵稚,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面庞,声音沙哑道:“皇后,你瘦了。”
“陛下,请陛下爱惜龙体,才是万民之福啊!”赵稚声音之中带着哭腔,紧紧抓住赵惇的手,生怕他一下子没缓过来,直接咳死。
赵惇神情萧索,摇了摇头,一双浑浊且暗淡的目光,看向了张巨鹿,沙哑道:“朕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朝廷大事总得有个人来替朕做主,张相,您觉得,谁可以替朕处理好现在的烂摊子?”
此话一出,窗外顿时电闪雷鸣,那一道怒龙般的闪电,映照进了这朝天殿内,显得这位重病的皇帝脸色更加阴森恐怖。
一向做事毫不拖泥带水的首辅张巨鹿,居然手指有些颤抖,但一瞬间又重新镇定下来,拱手答道:“臣本布衣,是陛下慈恩荐拔,才有今日位列高堂之上的地位,当今天下,北有北凉北莽酣睡于卧榻,西有西楚复国余孽在虎视眈眈,南有武帝城这个不可控的油桶难以揣测,陛下乃勤政爱民之千古一帝,除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