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盘算着以此机会灭掉燕南派,逼出幕后指使者;安庆宗却心中掂量着如何保全荣义郡主。一时父子两人各怀鬼胎。
安庆宗只问道:“父亲为何要赶尽杀绝燕南派,又为何要让贺王府去办这件事呢?区区小事,我们派几个得力的人便是。”
安禄山哼了一声道:“不将燕南派灭门,怎能逼出幕后高手?可若我们派人去杀,岂不摆明直接与对方为敌?如今不知对方根基深浅时,我们借贺王府之手,到时也好有个缓冲。”
安庆宗道:“可若他们不愿意帮我们呢?”
安禄山冷笑道:“一个区区的徐二郎,当然不值得他们这样。那不过是个由头,贺王从前欠我的人情,便是让他杀十个燕南派,也怕偿还不清。”
安庆宗不再多问,只道“儿臣告退”,便行礼退出了正殿。
从正殿一路走回自己的寝宫,安庆宗只低头思索其中利害:若将杀燕南派的事情告诉荣义郡主,荣义郡主多半不会草率杀掉为自己办事的燕南派,可又一定会保徐二郎,终究会再横生枝节,免不了与义父安禄山为敌。
若是荣义郡主与安禄山为敌,日后无法自处的只怕是自己。情与孝难两全,便该从一开始就杜绝这等事。
想来想去,只有自己瞒着两边,亲自派人去燕南山悄无声息结果了燕南派。这样一边总算可以完成义父的任务,另一边也免了将荣义郡主推向两难境地。再没比这样更周全的办法了。
于是安庆宗立刻喊小厮来,布置了上燕南山灭门的任务,并嘱咐那小厮今晚再去贺王府回禀荣义郡主,徐二郎的事情皆以办妥,无需担心。
末了,安庆宗还不忘提醒那小厮道:“燕南派的事情不许让荣义郡主知道。若她知道了,我第一个揪了你的脑袋。”
小厮只连口许诺答应后,便匆忙出去按计划办事了。
安庆宗斜在塌上,枕在一个婢女的胸口之上,若有所思。
他想不明白的是:荣义郡主究竟为什么要寻这麒麟角呢?还有,难道她真的对徐二郎那个百无一用的小白脸有情谊?这如何可能?她可是荣义郡主,那个世上唯一能让自己高看一眼的女子。
思虑间,安庆宗只管在那片温柔乡中沉沉睡去,直到天亮才醒来。
天微亮,贺王府的一隅偏殿中,徐二郎与魏筠二人确是整夜未阖眼。
荣义郡主昨日只丢给徐二郎一本“南华经”,命他誊抄百遍。
徐二郎彻夜誊抄,魏筠便在一旁看守。两个人都被囚禁在这方圆间,竟也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徐二郎从未看得上魏筠,一是聂小纤的缘故,但更多地是他本不喜魏筠身上世俗势力之气,对于他把名利看得如此重要更是嗤之以鼻。以前对魏筠便总是居高临下之态,如今共处一室,更是一直冷着脸。
魏筠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徐二郎自恃清高,便同样一言不发。可奈何整夜的疲乏和沉默,终究也令两人的自尊自傲些许松懈了下来。
魏筠瞥向伏案的徐二郎道:“没得非要为抄个书这么拼命,到时候死在了这,我可不替你收尸。”
徐二郎也不抬头,冷冷道:“反正你也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咱们两人都落得个清净。”
魏筠哼了一声道:“真想不明白,荣义郡主到底为何如此在意你?”
徐二郎听到只是默不作声,伸手为自己研墨。
魏筠便继续道:“你好赖也是世家望族出身,就算家门衰落,又何以沦落到有什么把柄被荣义郡主抓住,让她这般折磨?”
徐二郎研磨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丢下墨低头道:“你听谁说的?”
魏筠道:“什么听谁说的?”
徐二郎缓缓道:“我的身世。”
魏筠愣了一下,随即道:“自然是从小纤那里听到的。不过,她也不曾细说。”
徐二郎起身,将誊抄好的纸张细细压平,收起。
魏筠走上前道:“你老实告诉我,小纤到底如何了?”
徐二郎冷笑道:“你倒有脸来关心她了。”
魏筠道:“你之前说她记不得我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二郎漫不经心道:“小纤失忆了。”
此话一出,魏筠呆住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失……失忆了?”
徐二郎背手踱步至窗前,忍不住道:“你若还有些良心,便从此别再去打搅她。”
魏筠轻轻叹了一声,苦笑道:“是啊,她能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