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搀扶着出门时,卫卿在身后笑道:“我的二舅母,往后别忘了常常相邀赏灯游园、赏花话茶啊。”
静懿在门口顿了顿,缓缓勾起唇角,应道:“一定。”
此刻宾客们都围在喜堂外面。随着嬷嬷叫了一声“新娘子到――”,大家都引颈望来。
静懿被搀扶着一步步朝弄堂后面徐徐走来。缪谨侧身看着那一袭嫁衣裙裳的女子,前一刻还与人谈笑风生,下一刻所有注意力都专注在了她一人身上。
在嬷嬷的唱和下,两人相携着拜完堂,随着一声“礼成”,两人结为夫妻,引来满堂喝彩。
晚间这dòng房可有得闹。
不知多少武将等着轮番灌缪谨酒,缪谨也去叫蔡铮老兄来帮他挡酒,为此还连将来孩子的娃娃亲都跟蔡铮定好了。蔡铮神经粗壮得很,当场也不管辈分对不对,反正他蔡家有儿有女,可嫁亦可娶。
等当晚夜深,喝大了的蔡铮回到家后,混混沌沌的脑筋突然清醒了一下,自顾自道:“缪谨的儿女将来要是和我家孙儿孙女结了姻缘,这辈分可不就差了一辈?”
继而蔡铮又放下心来,哈哈大笑:“只要不是我矮一辈就行!卿儿是个有福气的,有这么个闺女,一连给我招来两个意气相投的晚辈,好,甚好!”
眼下,缪谨被簇拥着往新房里去。
新房里围满了人准备闹dòng房呢。静懿便安静地端坐在喜chuáng边。
本来缪谨新婚,朝中武将可以肆无忌惮地闹,但大长公主新婚,旁人还不敢以下犯上怎么闹。
可这次两人成婚,俨然是按照民间习俗来的,而不是按照皇家规矩。在这里,她暂时不是大长公主,而只是缪将军的新婚妻。
民间婚俗,便是要闹新房,这样才红火喜庆。
缪谨进来走到静懿面前,旁边人递给他一支金色的如意称,叫他挑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那如意秤挑着喜帕一角,缓缓抬起。将盖头下的光景一点点露出来。
原以为能看见静懿的脸,可哪想盖头一揭,面前却是一面扇,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她的脸。
静懿一本正经地端着团扇。
团扇上绣着龙凤呈祥,jīng致的绣纹在灯火下栩栩如生。
缪谨道:“还有这样的步骤么?”
静懿回道:“有的。她们说要你有所表现,我若满意了,才能让你看。”
缪谨笑道:“她们乱教的,你别信。乖,快放下来。”
房间里的女眷们笑成一团,道:“公主你可千万别,缪将军不老实,这是在诱你上当呢!”
“我还是头一次见新郎这样诱哄新娘的!”
“缪将军你还是老实一点,好好表现吧!看接下来是吟诗还是作对呀,你总得接招儿啊!”
缪谨笑叹一口气,道:“唉,以前学的那点穷酸诗老早就忘gān净了,这叫我怎么办好?要不我耍大刀吧?”
大家又是哄笑,道:“这可不行,你需得赞美一下公主,看看公主愿不愿意给你看!”
缪谨还真对着静懿念了几句诗。
在场的女眷都是大家闺秀,自小懂得诗词歌赋的。以前缪谨年少便名冠上京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可今日一听,竟有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感觉。
他随口拈来的诗句极赋意境,可静懿公主偏生却不为所动。
缪谨便挑眉笑问:“我念得不好吗?”
静懿道:“很好。”
“那还不放下。”
静懿道:“她们说不能轻易让你得逞。”
缪谨道:“她们把你教坏了。”
房里再次笑声连连。
在那笑声里,忽而一道温醇沉厚的声音从缪谨口中飘出,他轻轻地哼了起来。
新房里逐渐安静。
他哼唱着一支不知是哪里的地方民谣,那调子悠扬,歌词却是有别样的韵味,约摸是当地的方言,叫这些自小生养在京里的女眷们根本听不懂。
可静懿却听得一颤。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年在彝州的篝火晚会里,当地热情的姑娘们所教会她的第一支民谣,便是这个。
这是对心爱之人表达爱意的情歌。
她曾生涩而婉转地对他轻轻唱,而今换他温柔缠绵地低低和。
再美的诗句,诗里再美好的清风明月,都抵不上那民谣里的字字调调。